第一百一十一章 魅魔vs王佐

    第一百一十一章　魅魔vs王佐

    今夜荀彧也对刘备说了许多事情，二人不再反复试探，将彼此所知道的情报尽数交换。刘备不断在内心盘算和解析收获的情报，突然他感到一阵不对劲。刘备记得自己好像并没有跟荀彧说过想投奔袁绍，但荀彧却反复叫他别投袁绍、别去徐州，好像他知道刘备心里在想什么一样，真是怪哉……

    “荀令君，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啊，你是怎么知道我想投奔袁绍的？”

    “嗯？”荀彧沉思片刻，“你讨厌曹公，除了投看起来更强大的袁绍也没别的出路。”

    刘备摸着下巴：“可是我可以投刘表、投孙策、回头找公孙伯圭，还可以镇守徐州，不一定会投奔我哥的敌人啊。你的判断只是依照其中一个条件，但你怎么确定一定是这个结果呢？”

    荀彧笑：“好吧。是陈长文告诉我的，他说你在徐州时，陈登曾帮你书信联络袁绍。我猜你想带徐州投诚袁绍，只是碍于公孙将军尚在不便如此。”

    刘备瞠目结舌：“你只凭借陈长文的一句话，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来？”

    荀彧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刘备沮丧到了极致，他从没有感到如此挫败过，他的那点计谋在荀令君面前几乎是透明的，每一个想法都会被荀彧料中，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人物……而自己就要和这样的人物为敌，怎么可能会赢？

    他垂头丧气道：“荀令君，不瞒你说，我真的很害怕你。你知道我没什么谋略，打仗水平也很差，除了会交朋友我没有别的优点，在战场上这个优点是起不了作用的。要是和你们作对，我肯定赢不了，估计离开许昌也活不了多久了，希望下辈子还能见到你。”

    “诶等等，”荀彧伸出手拍刘备的肩，“死不了的，还没到绝路呢，不要丧气。”

    刘备推开荀彧的手，他问道：“曹营里面像你这么聪明的还有几个？”

    “加上主公的话……”荀彧数了数，“最多也就五、六个吧。”

    “也就五、六个？”刘备瞪大了双眼，“你们每个人都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倒也不是。程昱、郭嘉、荀攸、董昭等人都知道你要回徐州，投袁绍的事只有我知道，陈长文和他们不熟，没有告诉他们。”

    “那你们为什么不劝曹公别放我回徐州？”

    “劝了呀，程昱董昭经常劝，”荀彧微微莞尔，“奈何曹公不听。”

    “看来只有曹孟德是个傻子！”刘备开心起来，“总算有个智力跟我差不多的了。没有你们这帮谋士，老东西什么都看不出来，笨蛋一个。”

    傻瓜……荀彧拼命忍着不让嘴角上扬，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刘备解释这其中的奥秘，但又不能真的让刘备高估自己，于是委婉道，“主公并不傻，他只是拼命把自己的智力拉低，让自己显得没那么聪明，假装和你是同一个水平，这样你骗他的时候会容易一点，你也会开心点。”

    刘备大为惊讶：“你是说老东西他……他知道我在骗他，故意装不知道，好让我高兴？”

    荀彧沉默很久，点了点头。

    刘备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水，他的双目因紧张而潮湿：“可是、可是这是为什么呀，你们那么聪明，假装被我骗得团团转，你们什么意思，看我像个傻子四处表演一样很好玩是不是？我刘玄德在你们眼里是什么？一个骗子？一个小丑？一个逗你们取乐的戏子吗？”

    听到刘备这样哭诉，荀彧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刘玄德虽然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影响别人心情的能力是顶级的，只要他一哭，周遭的人就自发开始心疼他，这种不分敌我的杀伤力也是世间罕见……他虚弱道：“你有话说话，别哭，我心脏有点不舒服。”

    “好吧。”刘备听话地擦干眼角的泪花，他笑道，“荀令君，你为什么对我反应那么大啊，我一说话你就捂心口，像西施捧心一样。”

    “有没有可能……”荀彧抚平疼痛的心脏，“不是我反应大，是你魅力太大。你总是把强烈的情感散播给别人，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扛不住这样的冲击……”

    刘玄德，你问的问题，我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为什么明知道你要和我们作对还是心甘情愿放过你，为什么你一开口就有人心疼，为什么大家觉得你和别的刘氏子弟不一样，为什么聪明人看见你都变成了笨蛋，为什么这么多人宠着你哄着你，在敌营里也由着你撒娇胡闹……

    这一切的原因……荀彧按着心脏蹲在地上，面色比庙外的月亮还要白，刘备想靠近他搀扶一下，被荀彧抬手制止道：“别，我已经把谋略都给你了，你想捞别的东西我也没有，不要再蛊惑我了，我认输。”

    “荀令君，你这么讨厌我吗？”刘备有些委屈，“我只想打败那个老东西把陛下带走，别的不跟你们抢，我知道赢不了你们，也希望你能陪伴曹公建立一个更好的国家，带给所有人幸福。只要给我们君臣一条活路就好……”

    “等等，先不要说那么远。”荀彧稳了稳心神，“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国家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陛下自己都没想退位。就算他要退位，也不由你来决定——”刘协这个傀儡退不退位、什么时候退位，刘协自己都决定不了，更不可能让刘备来指手画脚。至于荀彧要不要辅佐曹cao建立新的国家，目前也没有定论。

    反之，刘玄德如此担忧皇帝安危，一旦他离开许昌，向天下人诉说皇帝的惨状，在刘玄德的煽动之下，这个皇帝的威慑力和影响力就会越来越强，天下所有人都会把目光注视在皇帝身上，也会注意到曹cao、荀彧等人的举动。倘若他们逼皇帝退位，必然遭受千夫所指。如果曹cao真的要建立新的国家，绝对不能放刘玄德离开，这样才不会有大量人和刘备一起心疼这个老刘家的小皇帝。

    “刘玄德，你先不要到处煽动别人的情绪。出路我已经告诉你了，联络刘表刘璋，想办法得到他们的军队和地盘，等你们刘姓诸侯形成联盟，对皇帝来说是一股助力，你们越强大，陛下就越安全。你目前没有能力带走陛下，曹公绝不可能放陛下和你一起离开。如果你贸然行动、为皇帝捐躯，我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刘备若只是逃跑，最多也只是牺牲董承或伏完一家，皇帝还能再娶；但刘备要是为皇帝而死，荀彧不敢想象事情的后果……往好了想大家伤心一阵子就过去了，最坏的结果是整个朝野上下都会巨大动荡。

    ——不行，刘备如果现在投刘表的话，曹cao一定会先打荆州，到时候袁绍就会跑来攻许昌。刘备不能死，不然刘协会遭殃；也不能投刘表，不然刘表也会遭殃，他还是只能去投袁绍，这俩姓刘的才能活命。

    荀彧对自己推演出的结果哭笑不得，刘备下意识选择的路倒是对他们老刘家最安全的一条。刘玄德此时投袁绍就能快速引爆袁绍和曹cao间的战火，他们越是斗得你死我活，皇帝反而越是安全，刘表这个老好人也能喘口气不被快速消灭。等到袁曹相持不下，刘玄德再逃跑躲起来，慢慢地就不再那么迷恋皇帝，也不再狂热地煽动大家救皇帝，这样朝廷也暂时安全了。至于最后谁是赢家，皇帝是什么下场，以后再慢慢谋划。就算要他退位，也一定要尽量和平友好，决不能是被刘备煽动后的血流成河——冷静，一定要冷静……

    “玄德，你听我说。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你赶快投袁绍，快速点爆袁曹决战，投完就跑，让他二人陷入战事之中。他们俩打得越狠，你们君臣就越是安全，为了抵御袁绍，曹公肯定不会伤害皇帝，二袁和青州兵也不会吞没朝廷。消灭袁绍父子需要很长时间，这个期间陛下和你都是安全的。等你拥有了独立的军队，陛下就有了依靠，你们君臣还有机会相见，千万不要为陛下送死。”

    “什么？让我点燃袁公和曹公的战火？”刘备震惊道，“我还想袁公要是赢了可以把曹公接回家去，让他俩和好如初。袁曹亲如兄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他们的过去是那么美好，我希望他们还能想起来。”

    这回轮到荀彧困惑而震惊地看着刘备：“……你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