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END）

    各种汽车的鸣笛声纷乱吵杂，高楼大厦的投屏广告在循环播音，街边的小吃摊摊主在卖力吆喝着。

    四周的路人慢下了脚速，降低了说话的声音。行进之间，他们朝一位打扮奇特的少年投去了打探的目光。

    城市的地表建筑密集，路边的绿化植物稀少，流浪者来到这里的第一感觉就是闷。

    这里的味道本该杂乱难闻，但此时充斥在空气之中的，竟是各种各样的植物香味。

    看着周边突然变得陌生的场景，流浪者适时地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正所谓意外总会发生在无意之举后。

    如果他没有翻开那本书，没有产生那样不切实际的想法的话......

    几分钟前——

    流浪者受邀来到了枫丹的露泽咖啡馆。

    这里的景色十分宜人，无论是周边的海景，还是当地的社会环境，都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以前隶属于愚人众的时候，他就在枫丹处出差过，那时的他无心关注工作以外的事物。如今听着海边吹来的风声，感受着扑打在身上的凉意，他才领略到了人类的某种乐趣。

    不过他并不是追求享乐的人。看了几眼后，他就头也不回地前往目的地，在约好的一个位置上落座了。

    旅行者留了一本书在桌子上。

    明明前一天他还三番五次地向自己提出邀请，如今赴约了，他自己却消失不见。

    不过旅行者刚从枫丹的监狱里爬出来，现在能在咖啡厅享用早茶也挺不容易的。

    想着他估计是有着紧急的手续没办完，流浪者就为自己点上了一杯咖啡，选择坐在原位等待那位大忙人。

    桌面上的那本书有着十分强烈的存在感。流浪者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将它拿起来翻看几页。

    奇怪的是，这本书并没有标注任何信息，它来历不明，甚至还没有出版社。能获得这样奇怪的书，也说明了异国旅行者的实力异于常人。

    咖啡被端了上来，流浪者拿起来细细地品尝了一口。

    枫丹是水之国度，他们所选用的水源估计会非同一般。虽然流浪者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欣然接受了。

    毕竟苦味的东西他都不会拒绝。

    他颇为满意地将杯子放回原位，将目光重新投回到桌上的那本书。

    书本还很新，它的主人似乎还没来得及翻开就离开了。犹豫了片刻，流浪者最终还是抬手翻过了目录，开始正式往下阅读。

    看完前几章后，流浪者大致也就知道了这本书在讲什么。

    和稻妻八重堂的小说有点类似，里面的故事围绕着一个陷入了困境的人展开。在那边的世界，没有元素力，没有神明，想要改变命运就必须要靠自己去付诸行动。

    作者给这个世界设定了一套独特的体系，由于书中没有前言介绍，流浪者并没有搞懂主角是个什么身份，但这并不影响他捋清故事的主线。

    无非就是主角想要摆脱家族的束缚，获得独立和真正的自我。

    这本书的立意很明确，内容也很励志，即使没有看完，流浪者也能猜到它的结局一定是美好的。

    在那个没有神明的世界，被既定的命运，可以被人为改变......

    如果我诞生在那个世界，是否就不会遭遇到过往的那一切了呢？

    提瓦特的世界充满了谎言与欺骗，小说中的世界却总是美好的。这样强烈的反差感，让如今看淡世间的流浪者也无端地心生向往。

    往后的剧情已经失去了吸引力，流浪者把书本合上并放回了原位。

    而就是这一简单的动作，他注意到挂在胸前的神之眼正闪着异样的光芒。

    “？”

    被人发觉之后，那道光的亮度开始逐渐加大，它的范围最后竟是包揽了整个咖啡馆。

    离得比较远的顾客及时远离了这片白光地带，而靠得最近的流浪者是携带异变的源头，因此他只能紧紧地闭上自己的双眼。

    不知这是否为旅行者的恶作剧，但与那人相处过一段时间，流浪者也知道他有着吸引麻烦的体质。或许这一突发状况的发生，仅仅是因为自己沾上了霉运罢了。

    眼部的刺痛感在慢慢消退。流浪者无端心生抱怨，等旅行者回来以后，自己一定要跟他讨个说法。

    然而睁开眼后，身后的场景却不再是那间咖啡馆。无需多加观察，流浪者就发现自己被传送到了一个未知的地方。

    回忆到此为止。

    伴随着人群的议论声逐渐变大，眼下的现状也变得十分棘手。流浪者观察了一圈周边的建筑，随后他伸手拉低了帽檐，迎着各种打探的目光走向了一处安静的角落。

    杂音和凡人已尽数消失，流浪者终于有机会能整理思绪了。

    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他就发觉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任何元素力，如今看到披肩上黯淡了的神之眼，流浪者能确切地肯定心中的这一猜想。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取回自身记忆的那会儿，小吉祥草王将一个绿色的方块融进他的体内，那个东西存储着他跳进世界树之前的全部记忆，可以说它就是“散兵”的化身。

    那份记忆信息本该与流浪者融为一体，并散布到人偶躯体的每个角落，但此时流浪者却察觉到它正慢慢聚拢在一起，似乎想要抽离出主人的身体。

    好在流浪者并没有感觉到自身的记忆在遗失，与其说是抽离，倒不如说是那份记忆信息在自行备份着。

    想着威胁性不大，流浪者就渐渐地不去理会。

    毕竟当前他要做的就是融入这里的生活，只有成为人群中的一员，他才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进而更好地为以后的将来做打算。

    图书馆往往记录了很多社会信息，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文明，在里面待上几天就足够了。

    不像须弥的智慧宫，这里的环境充满了电子的气息。

    不同服饰的人，不同年龄的人，他们都携带着一台小巧的机器。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观察，流浪者发现这种东西能对信息进行搜查和交换，看着就像是已被禁用的虚空终端。

    图书馆和电子设备，都是流浪者当前需要率先接触的事物。

    如今任务明确，流浪者后退了几步，远离了那个用于藏匿的角落。

    不过他并不打算返回到人群之间，过于集中的视线只会带来烦躁感。

    他往前助跑了一段，双手一撑就爬上了稍高的围墙。

    “什......什么人！？”

    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从围墙的另一端传来。

    流浪者站定后低头往下看，发现是一个躺倒在地上，意识已经有些迷离的年轻人。

    那人身上套着一件白大褂，不知是医生还是研究员。但无论是哪种职业，这人的身份都不会简单。

    一番衡量之下，流浪者跳下了围墙，走到那人的身旁并蹲下。

    “我只是个来这里旅游的外来人”

    “需要帮忙吗？你看上去状况并不好。”

    依流浪者的性格，他或许会等人彻底晕倒后才送去治疗。但如今人生地不熟，神之眼又失去了效用，别说救治病人了，就连医院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当面的社交是必要的。

    “你是......beta？”

    “也好....帮我打一支抑制剂...东西在那边的包里。”

    他似乎虚弱地只能说话了，用于指明方向的手在半空中不停颤抖着，等流浪者看清后，它就卸了力落倒在地上。

    打开靠在墙边的一个手提包后，几支排列整齐的药剂出现在流浪者的视野中。他发现，由玻璃制成的管壁上刻着“Omega”的字样。

    这些英文单词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流浪者在那本书上看到过，似乎就是作者给小说设置的一种特殊设定。

    而陌生则是因为流浪者还没能搞懂这种体系到底是什么，只知道这是添加在人类身上的一种属性。

    所以自己是穿越到小说里的世界了吗？

    流浪者一边在心中进行着推测，一边用双手熟练地使用着注射器。

    cao作的过程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那人的皮肤，不可忽视的高热从那处传出，让流浪者不由地皱起了眉。

    好在药效发作得很快，一段时间过后，那人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

    他坐起身，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并递到流浪者跟前。

    “十分感谢你的及时救助，异国的旅者。”

    “请收下我的名片，作为回报，我可以向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流浪者伸手接过了这张烫金的小卡片，面色从容地客套了几句后，他询问起了当地图书馆的地址。

    然而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后，空气突然静默了片刻。

    那人疑惑地眨了眨眼，随后伸出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没有带手机吗？”

    “嗯...不过你是来旅游的，好像也......”

    他说的手机，估计就是人们手上的那种电子设备。

    流浪者抬手拉低了帽檐，像是在掩饰着自己的无措。

    “啊...我也很苦恼，今早出门时不小心把它给摔坏了”

    “可以顺便告诉我，这种东西在哪里有得卖吗？”

    对话再次变得顺畅起来，不过他们说到底也只是刚认识，流浪者也不是喜欢聊天的人，因此作了简单道别后，两人就于此地分别了。

    趁着人少的时机，流浪者找到了那家专卖手机的店，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对人性了解透彻的他，自然是合法地从店主手中获取了一台手机和电话卡，

    不费一分一毫。

    尽管知道手机提供信息会更快捷，但流浪者还是选择来到了图书馆。

    经过一番筛查后，他停在了科普专栏的书架前。

    然后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这里的图书馆就像是须弥的智慧宫，有着与城市截然不同的静谧。

    流浪者沉浸在这种舒适的氛围之中，如果不是因为接收的信息过于奇特，他或许会忘记自己来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傍晚时分，流浪者将看过的书一本一本放回原位。迎着远方传来的电子播报声，他踏出了装修古朴的图书馆大门。

    经过一轮知识的洗礼，他对眼下的世界已经有了基本的了解。

    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其实并不难懂，没有神明，没有元素力，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差别就只有武力和智力。而流通于此世的货币——金钱，正是衡量一个人能力强弱的工具。

    两项技能都十分出彩的流浪者，或许就会像他曾祈愿的那样，能在这个世界里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很可惜，他败在了第二性别上。

    就像在提瓦特中，他出生就是人偶，而不是人类，而在这个世界里，他是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是处于社会中最普通的一类人。

    第二性别分为Alpha、Beta和Omega，在男性和女性这一第一性别之上，Alpha人群具备使Beta和Omega怀孕的能力。

    当然男性的Beta也能使Omega人群怀孕，但他们的能力远远不及Alpha，再加上Beta女性的受孕率也远低于Omega，因此Beta人群在社会上就如同普通人。

    性别会衍生出相应的性征，Alpha人群的身体素质天生强大，Omega人群的精神感知天生敏感，因此他们受到社会的关注度会更高。

    所以这也是一个不公平的社会。

    天边的残阳逐渐退至海平面之下，一轮圆月带着明净的蓝紫色缓缓升到上空。

    夜景总会让人催生疲惫感，即便是具有强大身躯的人偶，经过了一天的奔波，他也终究是禁不住困意的产生。

    但如今身无分文的他，想要在酒店或是旅馆入住简直是痴人说梦。除了打通名片上的那串号码以外，他别无他法。

    “嘟——嘟——”

    “戴着大帽子的异国旅者，是你吗？”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里头响起，流浪者一手将电子设备放到耳边，另一只手则举起那张烫金的名片，将刻有个人信息的那一面放到光下仔细端详着。

    救下的那个Omega年轻人，竟然是市中心医院的院长......

    “你说你可以为我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我决定在这个国家居住一段时间，不知您可否给予我一份工作呢？”

    “院长阁下”

    通过之前的短暂相处，两人都发现对方其实并不愚笨，想必合作会带来更大的收益。

    “一个人在异地打拼确实不容易。你的针法很娴熟，相信无论是什么工作，你都能做得很好。”

    “明天过来面试吧，必要的流程还是不能少的。今晚你就先入住员工宿舍，详细的我们在微信里说。”

    两人的办事效率都十分高效，从登记信息到正式入住，他们都能一步一步地流畅进行。

    折腾到半夜，流浪者终于能好好洗漱一番，将疲惫的身体放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是错觉吗？

    流浪者无法欺骗自己，他的身体素质真的不如以前了。以往在提瓦特，即使是熬上一个星期的夜，他都不会感到疲惫。

    但现在.......他甚至难以维持头脑的清醒来思考问题。

    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人偶终究是抵不住强烈的困意，在夜风的轻抚下，他深深地陷入到熟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