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具剑】(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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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贰 2023年1月9日 永昭十九年春,林升之妻林珏病逝。 前线战事吃紧,即便发妻病丧,林升也无法脱身来,林府上下也一切从简。在拜祭过林夫人的后,林琫偏过头,看向身着孝服跪在身边的林琰。 林珏一向将林琫视如己出,在林珏因病独居之前,林琫也同母女二人一同生活在一个院落之中。当初在病中时尚还能安抚几句,而如今也只能看着林琰低声抽泣着的面容,无法安抚。 林琰此时还并不知道大夫人的死去代表什么。即便在大夫人病中,二夫人也早已以“大夫人病重为由”,接管了林府大小事。甚至有几次,若不是大夫人出面以身份压下,手脚早已伸进了林珏的院子里。 已近夕阳。 身着素衣的美妇站在棺木之前,视线冷冷的落在那棺木之上。这原本整整三日的守孝现下已被遣散了大半,祠堂之中,除了几个随身丫鬟外,便只剩林琫,林琰和李可卿三人了。 这位李可卿,便是林府的二夫人。 若说这位李可卿,其父曾是沿县的县令,为官倒也清廉。灾荒年间,甚至赈粥放粮过两回。只是当年流民甚多,又有流寇趁灾作乱,若不是林升带起义军赶到,又念李父其人在位是非分明,这位李可卿怕是早已葬身已成火海的县衙里了。 李可卿身后的丫鬟将早已备好的披风披在其身上,她这才将视线从那棺木上落在跪在地上的林琰身上。 她伸手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面上也看不出几分悲色,只是似有意无意的道:“如今这世道,林府上下的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倒是某些人,活着的时候大把大把的花出银两,这死了,也是如此。” 这话叫林琫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林夫人对他有恩,这样的话在他耳中也是极为刺耳,却终究还是皱了眉,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林琰却回过头,大声的反驳道:“我娘亲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阿琰。”林琫伸手抓住林琰的手拉了拉。 “真不愧是林珏带出来的孩子,娇生惯养,一点礼数都不懂。”李可卿嗤笑了两声,随口向着林琰身边的丫鬟道:“红秀,这守孝的规矩,你可记得?说给这不懂规矩的丫头。” “是,二夫人。守孝期间,不得进食,不得言语,须如此守孝……三日。”她又犹豫了一下,道:“夫人,小姐年幼,这样的守孝太过劳累,不若就按一日来算……” “三日。”李可卿淡淡的瞥了一眼跪着的两人,道:“这期间,不得有人送吃食,若是有人胆敢偷着送饭食,一律家法伺候,逐出林府!” “……是。” “这才对。秋莲,我们走。”她又看了一眼那有些不知所措的红秀,哼笑道:“真不愧是林珏的身边人,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 这李可卿也是个难应付的主。 当年林夫人还管理林府时,这李可卿倒是有所收敛,并未有太多僭越之举。如今林珏去了,这份野心怕是也收不住了。林琫如此想着。 祠堂里自入夜后,寒意更甚。这祠堂原本就在林府北面,又是早春,将两人冻得有些发抖。林琫倒是还好,只是对于林琰来说太过辛苦。 他听到了一阵咕噜声。 这声咕噜声并不是他的。林琰双眼依旧红着,嘴里却努力的咽着口水,试图以此来让自己逃避难以忍受的饥饿。林琫用手肘碰了碰林琰,又向着身后警惕的看了看。直到确认安全,才将手伸进怀里努力的掏着,掏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 林琰“咦”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林琫把油纸拆开,甜香的味道散溢在寒风之中。他道:“给。” “你从哪里拿到的……”林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变戏法一样变出的糕点。林琫道:“吃吧,要守三天呢。”他在那包糕点上数了数。“六块,咱们一天吃两块,总是会熬过去的。” “可是……”林琰还是有些犹豫。她道:“可是,守孝的话,是不让吃东西的……” “若是林夫人见你为守孝而饿坏了身子,她也不会情愿的。来,吃吧。”林琫将糕点伸向她。 林琰点了点头,将糕点塞入了口中。 待大夫人下葬之后,林府的迎春花也开了多半。往年迎春开时,林琰总是最兴奋的那个,而如今,却也只呆坐在大夫人曾居住的屋前的门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今林琫两人仍旧居住在林珏所在的院子里,除去曾贴身伺候过林珏的红秀,甚至大部分伺候林珏的丫鬟也都被李可卿以需要人手为由叫去了他处。 忽的从屋顶上传来一声悠扬的乐声。林琰终于抬起头,那乐声时远时近,带着淡淡的熟悉感。她跑到院子里,向着四处望去,终于在屋顶发现了那个灰色的身影。她道:“琫哥哥?” 红秀也发觉了什么似的,顺着林琰的目光看向屋顶,吓坏一般的叫着:“哎,少爷,快下来!” 那阵乐声恰然而止。林琫回过头,对着看着她的两人笑了笑,站起身,顺着屋后的梯子慢慢的爬了下来。 还是红秀先一步小步跑着迎向了林琫,见他从梯子上跳了下来,忙用手帕拂去了他身上的灰尘,道:“可吓死奴婢了,若是少爷伤到了哪,我可怎么向大夫人交代!” “唉,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林琫笑了笑。已近正午十分,院内却依旧冷清着,甚至连厨房内都冷着锅灶。他道:“咦,今日的午饭,怎么做的这般晚?” 林琰摇头道:“因为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林琫抬头,看向红秀。红秀踟蹰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林琫也并非傻子,见她这副模样,也知晓了两分缘由。 她道:“如今账房是二夫人管着,她说,既然大夫人已去,就没必要再拨来银两了……” 林琫皱起眉,沉思了一下。这也不怪红秀。就连昨日的饭,一看就,即便如此,红秀也还是变着花样做了出来,哄着林琰吃上一些。 林琫沉思了片刻,抬头向着林琰道:“阿琰,要不要出去走走?” 鹤城临辰江最近,几乎出了城未走几步,就能看到那涛涛江水。沿江乘船而下,便能到达鹤州湖。 林琰倒是许久未出来走动,又一路见尽了沿岸景色,连心中那一直以来的哀愁都散了不少,即便天气依旧寒冷,却还是从船边站了起来,闭着眼睛去感受着寒风中淡淡的水气。红秀在后方划着船,见此景,却还是忍不住张口道:“小姐,天气还寒着,小心染了风寒!” 林琫道:“你且仔细着船,江水急的很,小心着翻了!” 红秀便紧紧抓着船桨,不再多言了。 这一路上顺江流而下,几乎并未怎么划,便到了鹤州湖。此时的鹤州湖上早已有了两三渔家,向着湖中撒着网,远远看去,也真如一幅画一般。 林琫道:“我听说啊,这鹤州湖相传层有一位天仙驾鹤而来,在此处歇息。鹤饮了此处的水,就在此处留下了一片鹤羽,年年引得大批鹤来此处。据说,谁若能找到那鹤羽,那位天仙便会驾鹤接引他回到天宫。” 最^^新^^地^^址&039; &65301;&65364;&65302;&65364;&65303;&65364;&65304;&65364;&65294;&8451;&12295;&77; 这故事听起来十分玄乎,但见这萦绕与湖面如同仙气般的淡淡水雾,又让人怀疑是否真的有这样一件事发生于此。林琰整沉浸于这故事中,红秀又道:“不对,少爷,我们家那边,说那位仙子是乘鹿而来的,落入湖中的则是那位仙子带在坐骑脖颈上的金铃。” “嗯……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吸引来鹤吧?”林琫摸了摸鼻子。 忽的一条轻舟慢慢的驶过三人身旁,正是一位顺江而反的渔家。林琫倒是一眼就注意到了那竹篓中的响动,回头叫道:“哎,爷爷,这鱼可是刚打上来的?” 那渔民也停了下来,回过头去,头上的斗笠也抬了起来。他打量了一番几人的衣着。他们从林府出来,为了避免受人瞩目,早已换了一套在平常不过的衣裳。林琫林琰年纪也才十岁左右,又生的秀气,讨人喜欢。渔家也笑着点头道:“哎,如你所说!”话罢,从竹篓里抓出一条来。 “真是不错……”那鱼确实肥美,就算鹤集市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即便是林琫,此时也有些饿了,对着那鱼咽了咽口水。正思考着如何将那条鱼借来,那渔家就先一步道:“今日收获颇多,看你们有缘,那这条鱼就赠与三位吧!”话罢,渔家就将鱼扔到了林琫三人所在的船上。 “唉,这……多谢老爷爷!” 林琫也有些诧异,但还是客气的歇了礼。虽然此行确实考虑弄条鱼来吃,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快。那鱼在船板上蹦了蹦便没了动静,再一抬头,那渔家的船早已远去,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红秀,注意着船,不然到时候咱们只能沿着江往回走了!”林琫转着篝火上的鱼,抬头道。 烤鱼的香气慢慢的散溢开来。林琰蹲在篝火旁,此时终于感受到了饥饿,眼睛在那烤鱼上连视线都未挪动,有些奇怪道:“琫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烤鱼啊?” “这个吗……嗯……”林琫有些含糊着,思考道:“之前跑出林府玩时,跟一位大侠学的。” “大侠?”林琰半信半疑。 “嗯,没错。来尝尝看。”林琫用随身的小刀切下一小块来,吹了吹,将rou凑到林琰的嘴边。 当然不是跟什么大侠学的。 他依稀记得这种事,他曾做过。如今这番cao作下来,那段离他非常遥远的记忆似乎一下子又清晰了起来,仿佛还在昨日一般,他坐在山峰之上,对着面前的篝火欣赏星空。 林琫叹了口气,抬手点了点额头。 没有盐巴的烤鱼味道多少有些寡淡,但是林琰却吃的很开心。她道:“好吃!琫哥哥真是厉害,我还从未吃过这样做的鱼呢!” 林琫呼了口气,大抵是庆幸林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转头向着红秀的方向叫了一声,道:“红秀姐,鱼烤的差不多了,要不要一同来吃一点?” “我吗?不,奴婢不饿。”红秀摆了摆手。林琫道:“这条鱼单是我们两人吃,也是吃不完的,难不成要白白扔在这里浪费了不成?” “嗯……那,奴婢就不再过多推辞了!”红秀小跑了两步,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三人愉快的分食了这条鱼。没有佐料相称,味道并没有多么诱人, 甚至还有些鱼腥味,却是自大夫人去后最愉快的事。林琰坐在湖边的巨石上,看着远处的湖面。她道:“如果那个故事是真的就好了,如果是天仙,她一定有办法让我再见一面娘亲吧……” “……”林琫沉默的坐在林琰身边,终于还是没有说话,直到将近申时,才终于站起身来,道:“阿琰,我们回去吧。” 从沿江乘船逆流而上的速度显然不比顺流而下的要快,待三人回到鹤城时,已经将近夕阳。林琫将船还了回去,向着活动着手腕红秀笑道:“红秀姐,一路上辛苦你了。” 红秀笑着:“不辛苦,这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 三人说笑着回到了林府。这个时辰林府正门已经关闭,就算未关闭,三人也不敢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进去,红秀拉开了那向府中后门,微微侧了身向旁边让去,让林琫二人进入。 入了夜的早春更是寒冷。红秀道:“少爷小姐先回屋里点了炭炉暖着,我稍后给小姐烧些水来,梳洗一番……” 红秀突然愣住了,似乎在二人身后看到了什么一般。林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对上了李可卿的双眼。 秋莲持着灯笼站在李可卿身后,秋莲身后,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将这不大的院落照的明亮。这后门本是白日里菜农往府中送菜的地方,本就偏僻,夜里也没有什么人来,更不用说有灯笼之类的。摇曳的火光照在李可卿脸上,将那艳美的吞貌衬得有些可怖。 “二夫人!”红秀大感不妙,跪在了地上。她道:“是奴婢想着外面景色好,才拉着少爷小姐出去的,想着小姐或许会开心一些……” 林琫抿了抿嘴唇,没有躲闪的紧紧盯着她。 她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了一眼,视线从那仆从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林琫身后的林琰身上。 她嗤笑了一声,慢悠悠的围着三人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了林琰的身边。她抬起手,“啪”的一声扇在林琰的脸上。 “唔!” 林琰不过九岁,这一把掌李可卿却半分力道都未留,直直的把林琰打倒在地。林琫甚至都未反应过来,侧了身挡在了林琰身前,握紧了拳头刻意压下了怒意,仰着头道:“二夫人这是做什么?” “小姐!”红秀叫道,却未敢起身,蹭了过去伸手扶住了林琰的身体,用手轻轻的碰触那被扇肿的脸侧。 “这丧期才刚过,就敢背着人偷偷跑出去,若是再大些,岂不是还要勾引个男人回来?真是和你那母亲一个模样!” “我娘亲才不是那样!你才是!你才是勾引了爹爹的狐狸精!” 林琰脸上火烧似的疼痛不减,却大声反驳着。 李可卿冷笑道:“好极,真是好极!”她转头向那提灯的丫鬟,道:“秋莲!” “夫人。” “这丫头小小年纪能说出这样的话,大抵也是身边的丫鬟教的,账房今日不是说下人的月例发不下去了吗,这红秀……哼,看着也勉强,把她的卖身契找出来,明早上就送到露春苑去吧!” “二夫人……夫人……求你了!夫人!”红秀上前几步,抓着着李可卿的衣袖跪了下来,又惊又惧的恳求道:“我什么都愿意做!不要把我卖到露春苑!夫人!” 李可卿嫌恶的从红秀手中扯出衣袖,轻轻的抚平上面的褶皱,微微一歪头,那秋莲就心领神会的在红秀身上踹了一脚,道:“你不过就是个被卖入林府的丫鬟,伺候了几年主子,就把自己也当主子了吗?还不快滚!” “红秀姐!” 林琰眼中终于出现了慌乱,几个下人将红秀拖走时,她紧紧拉着红秀的手,恳求道:“求你,别带走红秀姐……” “带走!” 林琰的力道哪里比得过家丁,很快便把二人扯开,直到红秀的声音远去,这个院落终于陷入了寂静。 “……”林琫的指甲几乎陷进了rou里,他冷冷的盯着李可卿,露出一股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冽寒意。他道:“大夫人即便已去,但她依旧是大夫人,林琰也依旧是嫡亲大小姐,若是林大人知道你如此对待林府嫡亲,你以为你还能够如此威风吗!” 这话可不像是从十岁大的孩子口中说出的,甚至连李可卿都似乎被吓住般微微一愣,旋即怒道:“你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想必你比我更清楚。林大人总有一日会回来,到时候你又要如何收场呢?” 最^^新^^地^^址&039; &65301;&65364;&65302;&65364;&65303;&65364;&65304;&65364;&65294;&8451;&12295;&77; 李可卿哼笑几声,弯下腰,和他对视着,一字一句的道:“林珏即去,这个林府的大夫人就是我。就算是嫡系又能如何?而你,也不过是捡来的野孩子罢了,又有何能耐威胁我?” 她站直了身子,向着身边的秋荷道:“白日不是说在炭火上的开销最大吗?那就找人劈柴烧炭。这林府从不养闲人,这两人,你好好安排一下吧。若是再有下一个红秀,自己也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夫人。” 本应开始暖和的天又开始冷了下来。 两人身上的衣服却依旧是那天 出游时的穿着,如今早已布满了灰尘。林琫对着手掌哈了口气,握着斧子对着柴火劈了下去。林琫虽然力气尚可,但到底还是年幼了些,再加上整日的吃不饱饭,劈了几十根木柴下来,就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坐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呀!” 林琰一声惊叫,之后便是斧子落地的声响。林琫站起身,小跑几步到了林琰身边查看。林琰捧着手,有些疼的颤抖,林琫轻轻的抓过她的手腕,问道:“阿琰,怎么了?” 林琰慢慢的张开手,一根木刺斜斜的刺进rou里,叫人看了都觉得疼的厉害。 “不要动它,只要拔出来就不疼了。”林琫带着他坐在木凳上。林琰之前哪做过这些,手掌娇嫩,这一下刺进去,手上很难不留个疤出来。 “……”不知道是疼的厉害,还是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自此完全的勾起,不住的吸着鼻子抽泣,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林琫安抚道:“没事,没事,不会很疼的。若是再哭,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而那刺却是大部分都刺进rou里,冒然的用手去拔,说不定都要整根挤入rou里。 既没有针,又没有温水…… 林琫思考着,似乎想到了一个方法。他又为难了起来,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道了一句“失礼了”便低头用嘴吸住那扎入木刺的掌心。 林琰也吓了一吓,甚至连哭都忘了,就这样直愣愣的看着林琫这样的举动。这个动作僵持了足足有了小一刻钟,直到那刺被林琫从掌心里挤出时,林琰的脸都红的有些发烫。林琫却未注意到这样的异样,道:“你且先歇着,剩下的柴我来劈就好!” 林琰甚至连哭泣都忘了,坐在木凳上点了点头。 从柴房到林府的木门被上了锁,除了每晚上有下人送饭外,几乎就把林琫二人锁在这里。而今日那送饭的下人看了一眼那堆柴火,哼了一声,只往地上如同喂狗一样放了一碗稀粥和馒头,转头就走。 林琰上前看了一眼,正欲叫住那下人,就被木门挡了回去,拍着门道:“怎么就这点?我们可是两个人!” 那下人嘲讽道:“夫人说了,林府不养闲人,就你们做的那点事,给你们这点吃的都是夫人心软,不要不知好歹!”话罢,还不等林琫反驳,一阵脚步声后,就再也没有声响了。 林琫端着那点吃食。粥还是稀粥,这点东西显然不够两个人吃的。林琫咽了咽口水,端着吃的向着柴房跑去,道:“阿琰!来,吃饭了!” 林琫不是没 有想过李可卿是否会在他们的饭菜里下毒,又转念一想,若是大夫人刚去后林琰便中毒身亡,这件事必然会传到林升的耳朵里。只需仔细一查,这火便直接烧向李可卿。这个女人虽然贪婪,但也不至于傻到这个程度。 夜里更是寒冷,即便柴房依旧有些漏风,但是无疑已经是最暖和的地方了。林琰正缩在角落,听到林琫的声音抬起头,站起来迎了上去。林琫端着碗坐到林琰面前,将那粥和馒头放在林琰面前,道:“来,吃饭!” 林琰看着那点东西,却迟迟没有动手。林琫将馒头送到林琰面前,林琰道:“如果我吃了,琫哥哥吃什么?” “我?我吃过了。你记得之前来咱们林府送菜的那位老伯吗?我和他熟。今早上他过来的时候,隔着墙给我用油纸包着扔了两个馒头。我早就吃过了,就你没吃了。”林琫笑呵呵的,将碗也往她面前推了推。 这个谎话显然还是有些蹩脚。那送菜的早就不是那老伯了,况且这高的墙,往里面扔东西那是那么吞易的事。 林琰道:“我不管!若是琫哥哥不吃,那我也不吃!” “那……那这样。”林琫将那馒头掰开一分为二,将那较大的一半不吞拒绝的递去林琰手上。林琰终于接过了馒头,两人一人一半大口吃了起来。 林琫数着日子。自被关进来,已经近一个月了。这老天爷就仿佛刻意的和他二人过不去似的,这天气时常阴着不说,夜里反而越来越冷了。两人依偎着取暖,却依旧冷的难以入眠。林琰动了动,抬头看向林琫,轻声问道:“琫哥哥,你睡着了吗?” “没呢。还是很冷吗,阿琰?” 林琰摇了摇头:“不,不冷。只是睡不着。” “这样啊……”林琫偏过头,看向窗外摇曳的树枝。他道:“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好啊,琫哥哥也会讲故事吗!”林琰有些惊喜,看向林琫的眼睛也变得亮晶晶的。 林琫回忆着,道:“曾有一年,差不多大暑时节吧。天气炎热,便找了几个友人,驾车一同去登山。” 这一番故事正是林琫前世时同人登山的一段往事。林琫慢慢的回忆着当时的事,甚至在车上的说笑都一字不落的讲给林琰听。这种事对于林琰是极为新奇的,但整个故事下来,林琫丝毫未提及主角是谁,又将所有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东西隐晦的转作这个时代应有的东西。 “后来呢,那个人看到了那个滑过天空的降石了吗?” “当然。对于那些人来说,夜里的降石可是很罕见的,当然,据说啊,对着降石许愿,也一定会被天上的神仙听到。” “这样吗,娘亲还说降石是不祥的象征……”林琰有些昏昏入睡。大抵是白天太累了。即便是手上的伤口还没好,依旧没有闲着的跟着林琫劈了许多柴火。林琫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没有再讲下去。 故事的结尾,并不是什么好的结局。 在他准备返回学校时,他乘的大巴从山路上跌落。那一生似乎才刚刚开始,就这样在意外中结束了。 林琫闭上了眼。 林琫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大亮。林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屋外向着柴房内蔓延,他起身推开了房门,寒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 “雪……下雪了……” 林琫也有些不敢相信。按理说,往年迎春花开了之后几乎不会降雪,而今天一看,雪花竟然不比大雪时节要小。 他关了屋门,打定主意今日不离开柴房了,但是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睡觉是很危险的。他伸手准备去摇醒林琰,碰到她的额头时,却被她惊人的体温吓了一跳。 好烫。 “阿琰!阿琰!”林琫吓得摇了摇林琰,却无论如何也叫不醒她。他将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裹在了林琰身上,穿着一身中衣跑出柴房,顾不上自身的寒冷,使劲的拍着门:“来人啊!来人救命!来人啊!” 如此的拍了许久,后却依旧没有人回应。林琫冷的搓了搓双臂,双眼在四周扫视着,终于注意到了那个几乎被雪掩盖的斧头。 林琫的手已经被冻得有些发麻了。他伸手紧紧握住那斧子,一下一下的披在门的铰链上。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手掌几乎都没有知觉了,在不知道第多少下后,那扇木门终于发出“咔哒”的声响,他狠狠的向着门板撞去,门噗的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终于…… 林琫喘了几口气才缓过神来,他跑向柴房内,将林琰从角落里背了起来,沿着小路向着林府内跑去。 “救命……救命!” 林琫第一次如此的讨厌雪。 他的眼前尽是雪的颜色,叫他看不清路,甚至寒冷的空气吸入口中,都让他有些窒息。——他也快到了极限,眼前的白色几乎从眼前开始蔓延,无人回应他的声音,似乎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去了他处,他一路跑了不知道多久,隐隐约约哪里听到了男子说话的声音,那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怒气,女人的声音有些唯唯诺诺,林琫顺着那个声音艰难的跑着,终于还是无法支撑的,倒在了那个向着会客厅的台阶上。 耳边响起了一声尖锐的惊呼。他艰难的抬起头,一双黑色的靴子模糊的映入他模糊的双眼。是林大人吧。他似乎终于安下心来,慢慢的抬起手,向着那靴子的主人伸出手去。 “林大人……我……阿琰她……快……” 这样的话都未说完,他便一头栽倒,昏迷在了雪地上。 “快!快叫郎中来!”沈则清弯下腰来将压在林琫身上的林琰先抱了起来交给身边的侍从,又弯下腰来,将只穿着中衣的林琫从雪地中抱起。 这样的景象叫众人乱做一团。那李可卿也愣住了,走进一看更是慌了神,眼珠一转向着身边的秋莲就是一巴掌,道:“叫你伺候大小姐,你就是这样伺候的?还要你何用!” “……奴婢知错!奴婢知错!”秋莲当即跪了下来,一遍一遍的磕着头。 林琫两人皆被侍从抱去房间里,沈则清听着身后人的戏码,心中怒气更是难以抑制,一拳砸在柱子上,竟然向内砸去了几分,面上不怒反笑,道:“林贤弟为人正直,我原本以为其内必定是贤良淑德,没想到林老弟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纳了你这种如此恶毒的小人做妾!” “妾身……妾身当真不知道大小姐……跟少爷会被人如此对待啊!”李可卿到底还是害怕此事会被告知与林升,此人更是林升的老相识,更是起义军的大帅,若是他说了什么,自己怕是也很难继续待在林府了。她在沈则清面前跪了下来,掩着面低声抽泣着,哀求道:“您也知道,自大夫人病后,我为了养活着府里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废了多大心血!此时当真是意外!请大人莫要因为着小事,叫仲举……林大人在前线分心啊!” 沈则清哼道:“小事?若不是我凑巧听到些风声,这两个孩子怕是早就在林府冻死了吧!”他丝毫没有给李可卿辩解的时间,向着身边人道:“长墨,修书一封,就跟仲举说,林琫及林琰接到我府上居住。至于为什么……”他冷笑一声,看都没看李可卿一眼,道:“待回来时,好好问问他的妾室吧!” 话罢,便转身自客堂内走出,向着林琫两人所在的方向而去,只留李可卿呆坐在地。 两月后。 林琫摇着脚,坐在栏杆上,看着那在习武场中央练习枪法的青年武者。那青年练了一个时辰,他便也看了一个时辰。那武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向着林琫道:“林家的小子,我日日在这里练枪,你日日也都来看,究竟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吗?” 林琫笑嘻嘻的道:“我在想,如果是我,肯定练习这套枪法要比你快。” “哦?”武者挑眉道:“那这几日来看,你会了多少?” “不多不多,也就七八分吧!” “是吗?那你来试试。”武者将那木枪插在地面上,向着林琫扬了扬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林琫终于总栏杆上跳了下来,小跑了几步,捡起了那比自己还高的木枪。 “大人,前线来信已到,不知……”长墨两步走到沈则清身边,沈则清抬了抬手,双眼的视线依旧透过竹林间的缝隙,落在那舞枪的少年人身上。 那武者也有些惊讶。这套枪法虽然说不算顶顶难,但也不是只看就能学会的。虽然说用枪的动作还有些青涩,但是招式大多也对得上。 一套枪法下来,林琫收了尾,将那柄木枪递还给了武者。武者先是惊讶,并没有着急接过,拍了拍手,道:“真是厉害,哎,你当真只是看过?” “啪,啪,啪。” 沈则清拍了拍手,慢慢的从竹林后走出。子墨跟在沈则清身后,他那里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舞兵弄枪,视线在林琫身上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大人!” “沈大人!” 两人见了来者,忙着作揖道。沈则清摆了摆手,手掌在林琫肩膀上拍了拍。 “真是个好苗子……”沈则清仔细的打量了林琫一番。他道:“你叫……林琫,对吧?” “是,沈大人。” “哈哈哈,不必如此称呼我。我和你父亲也算是半个兄弟,你大可管我叫沈伯伯。” 林琫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开口叫道:“沈……沈伯伯。” “哈哈,哎。”沈则清笑了起来,认真的问道:“林琫,你可愿意和伯伯学习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