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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将笔豪伸进嘴里舔了两下,提笔便写,一边写一边舔,嘴唇上满是黑墨。写好了潦草的书信,他也顾不上封,直接拍在案上:“快送去。” 可惜已经晚了。 第二天一早,信使回来禀报:吐谷浑主力已经到达鄯城城下,八面围定水泄不通,别说弄人出来,连信都递不进去。 薛崇训颓然坐在椅子上,整个上午都阴着脸一言不发。 …… 鄯城的唐军却还在满怀希望地死守城池,虽然敌兵重重围困昼夜攻打,但鄯州军轮换有度将城池防得密不透风。吐谷浑的人虽然多但进不了城,大伙相信大唐的援军很快就能长驱西进……没有眼睁睁看着城池被打见死不救的事儿罢。 城中汉人与官兵同仇敌忾,心甘情愿地提供壮丁、物资等等各种帮助,百姓在帮官府也在帮自己,因为那些蛮夷之族破城之后可能会屠城,至少会烧杀抢劫一通,与其留给异族抢,不如给自己人。 军民一心,坚城要塞就像铁打的一般。 可是十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连援兵的影子都没见着一个。无论多么坚挺的军队,没饭吃照样完蛋。 城中数万军民吃喝,一连几个月没有任何补给进城。军粮告罄,战马杀完,百姓家也被收缴得差不多了,形势愈发危急。 鄯州军行辕,张五郎坐在挂着绫罗幔纬的屋子里,窗子上是雕琢精细的镂空花纹,面前的案上摆的是赤金打造的饭碗,但碗里装的却是树皮煮的糊糊。 此时此刻,绫罗绸缎有什么用?金银玉器有什么用?珍珠宝石有什么用? 这时陈团练走了进来,看到张五郎面前的黑糊糊,回头对旁边的军士骂道:“混帐东西!你们就给将军吃这个,一点米都没留?” 那军士一脸无辜道:“本来是为将军留了的,可将军每日视察城楼,将士们吃什么,他就叫俺做什么……” 张五郎颓然地摆摆手:“是我的命令,陈团练勿要难为他,再过几日,恐怕连树皮都没有……你有何事?” “两件事儿。”陈团练道,“蛮人学聪明了,不再向城上放箭,咱们拾不到箭矢,工匠不够,箭羽材料也难弄,新造十分缓慢;还有他们派使节进城劝降来了,要不要斩首示众?” 张五郎沉吟片刻:“不要杀!带使者来见我……还是去西城谯楼当着众将士的面见。”他说罢站了起来。 陈团练愕然道:“难道五郎要向蛮夷低头?” 张五郎凄凉地笑道:“谁都可以降,唯独我不能降。我是大唐县侯、金吾卫将军,降敌有损国威。但是,鄯城有数万百姓!我等一定要尽力为百姓争取活路。” 陈团练默然。 一行人出了行辕走上大街,只能徒步走路,因为马匹已经被吃完了。地上、屋顶上白茫茫的一片尽是积雪,天地间仿佛死寂,积雪中常常能看到一团团黑漆漆的东西,那是饿死的尸体。 张五郎指着尸体道:“安排些人专门处理尸体,或埋或烧,虽然天气变冷,但也要预防瘟疫。” “是,将军。” 走了一阵,只见一排敞屋里正烧着红彤彤的红,“叮当叮当……”的打铁声不断响起,工匠们正在赶制补充兵器和箭簇。张五郎驻足在前,一个饿得面无血色的官吏走出来见礼,张五郎鼓励道:“干得不错,虽然情况困难,但大家都还在各司其职。” 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张五郎上了谯楼,传唤校尉以上将帅聚集,然后才叫人把吐谷浑使者带了上来。 只见两个上袄下裤的吐谷浑人被押了进来,吐谷浑的奴隶主们并不穿兽皮,都是穿丝绸和布,衣服质料和唐人的差不多,只是裁剪的款式有所差别,而且他们一般穿长裤而不穿裙。俩人一个胖子一个后生,那后生可能是跟班。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上来,那胖子把手放在左胸,还有模有样地先行了个礼。 张五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也没回礼。众将也是怒目而视。 那吐谷浑胖子在包裹里掏了一会,掏出一个纸包出来,说道:“一只烤羊腿,大相知道城中没粮了,怕饿着了张将军,特备薄礼,请笑纳。” 明摆着只是嘲弄唐军没有粮草补给了,给谈判增加筹码。众将顿时大怒,有人喝道:“把这俩***和他们的羊腿一起丢下楼去!” 张五郎却沉住气道:“既然送的是礼,收下罢,拿出去让最苦的西墙将士分食……先割一块下来让这俩吐谷浑人吃,有毒先毒死他们!” 一个将领走上前去,“唰”地一声拔出横刀,吓了那胖子一大跳。将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从羊腿上割下一块rou来,用刀挑到吐谷浑人面前,喝道:“吃,不然老子吃你的rou!” 胖子涨红了脸,盯着那明晃晃的横刀,只好小心用手指把羊rou捏了起来放进嘴里。待那将领收了刀,他又直起脖子来了:“大相命令你们缴出兵器开城投降!” 张五郎冷冷道:“命令?我大唐将士,只听皇帝和皇帝任命官员的命令,什么时候要听吐谷浑人的命令了?” 胖子冷笑道:“你们还有选择吗?咱们只要围住不打,你们迟早是个死!” “有。”张五郎断然道,“开城与你们决一死战,我不说大话能以少胜多,但我敢保证吐谷浑人的伤亡绝对是我们的几倍!” 胖子怒道:“如果你等无益顽抗,吐谷浑大军破城之日一定血洗此城,屠城抵命!” 张五郎不语。过了一会,胖子吸了一口气说道:“咱们谈条件罢。” “少安毋躁。”张五郎淡淡地说,他不置可否只下令道,“带下去看着。” 这时将帅们群情激愤,嚷嚷道:“饿死受罪,请将军下令开城与蛮夷决一死战!痛快痛快!” “鄯城数万百姓怎么办?”张五郎冷冷道,“城池交到我们手里,未能守住,死了就能抵罪了?无辜百姓有什么错有什么罪!” “将军是要降了?”一人没好气地问道。 张五郎道:“我带少许死士出城死战,震慑敌军。你们留下善后,和吐谷浑人谈条件,以城换百姓性命。” “将军为什么不自己和他们谈?” “因为我有大唐皇帝亲封的爵位!”张五郎回顾众将道,“为了大唐数万百姓,咱们不丢脸。这是命